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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这小江园价值连城,我们何不报予兵马司请他们留下?”吃了一个耳光的仆役仍不灭邀宠之心又凑上前出谋划策。
“说你是蠢材果然是蠢材!”陆舫德闻此妙计不喜反怒又扬手甩了那仆役一个耳光。“这二人都是武当派门下身负武功,那些跟你一样的兵马司蠢货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你没听到他们说他们要去哪吗?汴梁!那里现在可是红巾军的天下!……唉!这朝廷将来也不知……”说到此处陆舫德又忽然起了忧国忧民之心,只是才说了半截便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不敢多言。今年红巾军的势力愈发壮大,三月的时候就杀到了柳林差一点兵临城下,好在被汝阳王打退了去。这宋青书与殷梨亭区区二人能在乱军之中来去自如,陆舫德又哪里敢把那些构陷下狱威逼勒索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
那仆役连挨两个耳光顿时熄了进取之心,只捂着脸苦道:“老爷,小姐还等着那位殷六爷的回音呢!”
想到女儿陆舫德更是满面愁苦,想他有钱有势唯独子嗣上过于缺憾,连娶四房小妾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数日前宋青书与殷梨亭前来拜会他,他还端着架子闭门不见。哪知转头殷梨亭便在郊外救了自己的女儿,女儿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便是做妾也心甘情愿。他仅有这一女如何舍得?若是殷梨亭能休妻入赘……如今买卖没谈成人又跑了,晚上回去女儿如何能与他干休?想到此处陆舫德更是气恨,忍不住抬手再给了那仆役一个耳光。
与此同时,宋青书与殷梨亭早已策马出城。殷梨亭虽意外救了陆舫德的女儿一回,只是这行侠仗义的事,他年年要做不知凡几早不放在心上,却是见宋青书这几日一直对陆小姐客气周到,临行前还要赠她脂粉,感到十分不安。他忍了许久终是忍无可忍开口道:“青书,我看那陆小姐……”嫌贫爱富、仗势欺人、蠢钝如猪、相貌痴肥与你绝不般配!“……嗯,你年纪还小,这婚姻大事还是应该由你爹爹做主。”
宋青书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对上殷梨亭清明无比的双眸。片刻后,他忽然很感激自己两年前将六叔与六婶扔在悬崖下不理的决定!“六叔误会了,我对陆小姐……”宋青书简直哭笑不得完全不知该如何措辞。“我对陆小姐并无非分之想,六叔大可放心。”
“那为何还要赠她脂粉?”殷梨亭疑惑地问道。
“自然是为了这笔买卖。千两黄金一斤茶叶的确是贵了些,只不过这世上最厉害风便是枕头风,最还不清的债便是儿女债。我相信陆小姐看在这盒胭脂的份上、看在某人的面上,是一定会让我达成所愿的。”宋青书目光晶亮地望着殷梨亭好似望着旷世奇珍,面上笑意如流犹似绯红桃花一树发。
“一千两黄金一斤?这……”殷梨亭果然对陆小姐的情意半点不知,听闻宋青书也并无此意便将心思都放在了茶价上。
“六叔可是觉得太贵?我还觉得卖地太贱!”说到此节,宋青书不禁沉下脸来。“那些元人懂什么品茶?小江园卖给他们也不过是牛嚼牡丹!”他慢慢收紧五指紧紧拽住缰绳,无比冷酷地道:“元人贪图享乐奢靡无度,他们已然失尽血勇再失了金银,我看他们拿什么再占着我们汉人的河山不肯走!”
殷梨亭闻言只是轻叹一声,青书与元人买卖的苦心只怕最终只能招来更多诟病,比如他的“铁算盘”之名。而他这些年安顿百姓、支援红巾军,又有几人知晓?殷梨亭自长成行走江湖便无一日不梦想着驱除鞑虏,东奔西走几十年,直到青书因年少好胜决意凭一己之力接下安顿黄河灾民的担子,大伙才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这些年武当上下一路摸索跌跌撞撞地走到今日,之所以能容忍青书借武当之名在外行商、能容忍青书“铁算盘”的骂名,便是因为大伙不想失去了这点希望。无论是师父还是青书,或者武当派的每一个人,都明白武当派的武学传承、武当派的清誉,比起天下百姓、比起汉家血脉,实在不值一提。宋青书却并不在意将来有人知晓他与元人做买卖是何看法,他更关心的是他这一路行来颇为引人注意,不由皱眉道:“六叔,我们还是先找家客栈歇息一晚,待我换了这身衣服!”
殷梨亭不禁失笑,宋青书生平一大恨便是他生地太艳,若非平日里穿着素淡黑沉,简直可以直接登台唱戏。而此行是要代表武当行商,见的又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陆舫德,宋青书未免陆舫德狗眼看人低,也不得不好好制了几身新衣出来见人。如今他这般纨绔子弟鲜衣怒马的模样,又怎能不引人侧目?殷梨亭清清喉咙强压着笑意,言道:“且忍一忍吧!”为赈济灾民,武当行商三年才开始略有盈余。那时宋青书每日过手的银钱已有十万之数,与官府商人交际又难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大师哥一度很忧心他是否会被这富贵迷了眼,不想青书对自己竟是分外严苛。除非是与人商谈买卖所需,否则他平日的用度定与武当门下弟子一般无二。更有甚者,比如武当自种的好茶小江园,师父、他与师兄弟们,便是媛媛和岳父还有陆管事都试过了,青书却绝不肯入口。“青书,你律己甚严可也不必非得……”
“六叔,我身在险处更要时时警惕。”宋青书却不愿多听这些,他已然错过一次怎能再错第二次?他自知心性软弱易于屈服,若不想重蹈覆辙便一开始就不能给自己留下丝毫余地。“若是喝惯了好茶穿惯了锦衣、非玉食珍馐不入口,那便是取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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