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读小说

祥瑞纪（第1页）

古今言祥瑞者详于《礼运》，而历代史氏因之。盖有无其事而有其应者，又有反常为妖而谬以为祥者，未有睹瑞应有不颂功德者也。昔致堂胡氏曰：“草木之秀异，禽兽之珍奇，云物之变动，无时无之，系时好与不好耳。以为祥瑞，注意多有，虽元狩之麟，神爵之凤，尚可力致，况其它乎！惟上之人泊然无欲于此，苟欲之，则四面而至矣。”欧阳子《五代史》云：“麟凤龟龙，王者之瑞也。乃出于五代之际，而又萃于蜀。此虽好言祥瑞者，亦可疑焉。”考《王建世家》之兴亡成败，可以知之矣。观二公之论，义正词伟，不足破千古之惑哉！

永乐十三年，麻林国王献麒麟。文皇喜，厚赐之。今万历十六年，山东青州产麟。今览所绘图，乃牛首牛身，而毛若龙文。盖龙与牛交而胎于牛腹，产时云覆其野，数日始散。故因知西狩获麟，乃鲁人猎较偶得之。鲁人亦罕识之矣。

宣德七年，山西忻州产龙马。时于忠肃抚山西，具表以进。其略曰：“看得前马鹿耳牛尾，玉面琼蹄；肉文被体以如麟，项骨隆然而中起；颈额露神奇之骨节，尾端垂润泽之茸毛。且载驯载良，不惊不扰，实为龙马，诚旷世之上瑞也。臣闻羲皇御世，龙马出图。惟皇上特垂宽宥之典，溥慰山西之民，纶音焕发于九重，瑞物遂生于三晋。麇身牛尾，姿仪实类于麒麟；凤臆，体质敻超于骐骥。锺萃妙关于气运，腾骧喜会于风云，今将所产龙马，母子同舆，具本以闻。”此载《忠肃集》中。则龙马后世有之，不独见于羲皇世也。

世庙亲诣郊坛祷雨，寻得雨。赋诗云：“烟雨腾腾迷苑林，老龙惊起状千寻。三农此日欢穑秀，百谷成时喜赋吟。嘘呼还本原阳气，震荡须资雷雨临。莫谓尔君六事否，且喜恩霖抵万金。”以示辅臣，辅臣各赓和进呈。苑献麦一穗二三颖。上喜为瑞，享于太庙。余守庐阳，无为州献麦，亦一穗二三颖。合肥四乡，产此尤多。余受而藏诸箧笥，不敢闻于当路，矧闻于朝廷乎？

伊世子进黄白二兔，得温旨。浙直总制胡宗宪进仙芝一、玉龟二，谓产自天目，芝生其上，龟潜于下，亦得温旨。后龟死其一，世宗作一联云：“玉恩降世增余寿，龟使升霄显尔灵。”仍命工部以杉为秘器，与白兔同葬。后宗宪复进白鹿二，上表云：“皇上凝神沕穆，抱性清真。德迈羲皇之上，龄齐天地之长。乃致仙鹿，遥呈海峤。奇毛洒雪，岛中银浪增辉；妙体搏冰，天上瑶星应瑞。千载余而色白，七星戴而道成。曜质名都，呈祥瑞世。缟质霜毛，变林虞之兽族；殊资驯性，光云缟之龙媒。实表寿征，名章天鹿。呦呦当宴，混玉佩以齐鸣；皎皎来游，共瑶章而一色。”表语精工，一时称最。由是臣下各进表文，赞颂功德，不可胜计矣。

隆庆辛未，余抚关中。汉中解至白兔二，欲余具表以进。余以珍异之兽，目所未睹，宜详验真伪。且走兽之性，驯习甚难，畜养不易，况自陕至京，所经道路辽远，所过驿地繁费。乃檄司道勘验，竟停止不进。嗟乎！人臣工于媚悦，谓可转移上心，不知上心侈逸，遂亡警戒，不亦昧于责难匡救之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