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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年(1629年)的冬天,米脂县的驿道上,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正牵着马往前走,棉袄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冻得直打哆嗦。这人叫李自成,是个驿卒,说白了就是驿站里跑腿的,今天却要丢饭碗了——朝廷刚下了旨,裁撤全国冗余驿站,米脂驿就在名单上。
“李哥,咱真就这么算了?”跟在后面的小驿卒哭丧着脸,手里还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咱在驿站干了五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说裁就裁?”
李自成没回头,只是紧了紧手里的缰绳。这匹马是驿站的,待会儿还得交回去。他心里堵得慌,不是因为丢了差事,是因为家里——老娘前几天饿晕了,媳妇把陪嫁的银钗当了,才换了两升小米,现在这点粮怕是撑不过这个月。
回到驿站,当官的早等在那儿了,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李自成,这是你最后三个月的饷银,一共六钱银子,点清楚。”银子是碎的。他知道,这点钱在如今的陕北,连十斤小米都买不到——去年起,陕北就没下过一场透雨,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米价涨了十倍,老百姓只能挖草根、剥树皮,有的村子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事。
“大人,”李自成咬着牙问,“朝廷就不管管?听说南方的漕粮过了黄河,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当官的把眼一瞪,“漕粮是给边军的,你算哪根葱?再说了,税银还没收齐呢,县太爷正带着衙役催缴,你要是欠税,小心扒了你家的房子!”
李自成攥紧了拳头,他确实欠税,去年的秋税还没交清。可家里都快断粮了,拿什么交?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县太爷的轿子从街上过,后面跟着十几个衙役,扛着从百姓家抢来的粮食、被褥,还有个老太太趴在地上哭,被衙役一脚踹开。李自成想起小时候,爹常说“县令是百姓的父母官”,可这“父母”,怎么比狼还狠?
没过几天,衙役真找上门了。领头的是个歪嘴子,手里拿着铁链:“李自成,欠税三两银子,限你三天交清,不然就锁你去坐牢!”
李自成抄起门后的扁担:“银子没有,要命一条!”他媳妇赶紧拉住他,哭着说:“咱再想想办法……”
办法没想来,祸事先来了。李自成的侄子李过,才十五岁,看不惯衙役欺负人,偷偷在歪嘴子的饭里下了巴豆,结果把人拉得差点虚脱。歪嘴子告到县里,说李自成教唆侄子抗税,县太爷一拍惊堂木,下令“锁拿归案”。
那天夜里,李自成揣着那几钱碎银子,摸黑去了隔壁村的舅舅家。舅舅叹着气说:“如今这世道,留在家就是等死。听说府谷的王嘉胤反了,聚了好几千人,专杀贪官污吏,你不如……”
“反?”李自成心里一惊。他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反贼”,可现在,这两个字听着竟不那么可怕了。
“不反也是死。”舅舅递给她一把生锈的柴刀,“你爹当年就是被税吏逼死的,你忘了?”
李自成的爹是个佃农,十年前因为交不起租子,被地主活活打死。这事儿他一直记在心里,现在被舅舅一提,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他攥着柴刀,刀把上的铁锈蹭了满手,却让人感到心安。
第二天一早,李自成没去县衙,而是带着李过,还有几个跟他一样被裁的驿卒,偷偷溜出了米脂县。他们一路往西,直奔府谷,路上遇到不少逃荒的饥民,听说他们要去投“反贼”,纷纷加入进来,走到半道,队伍就从十几人变成了上百人。
王嘉胤见李自成长得高大,说话有条理,还会几招拳脚,就让他当了个小头目。可没过两年,王嘉胤被官军杀了,队伍散的散,逃的逃。李自成带着剩下的几十人,投了高迎祥——这人是陕北有名的好汉,绰号“闯王”,手下有好几万人,最擅长打游击战。
高迎祥见李自成敢打敢拼,还懂点兵法(其实就是在驿站听老兵讲过三国演义),很是器重,让他当自己的左膀右臂,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闯将”。
崇祯七年(1634年),朝廷派杨嗣昌总督陕西军务,搞了个“四正六隅”的围剿计划,想把起义军一网打尽。官军像疯狗似的追着打,高迎祥的队伍被冲散了,李自成带着一支人马钻进了商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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