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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梆子声穿透成都府的晨雾,赵明烛指间的铜雀砚碎片尚带着夜露的湿气。碎片内壁那个"韩"字在曙光中泛着铁锈般的暗红,笔锋转折处竟与韩似道平日批阅公文的字迹如出一辙。
"大人,周纶连夜递了告病的折子。"王舜臣掀开转运司后院的青布帘,甲胄上凝着霜花,"但下官查了永康军的驿券记录,他儿子周世安三日前就领了过所,说是去梓州探亲。"
赵明烛的异色瞳扫过银库地面——昨夜炸裂的瓷缸碎片已被收走,青砖缝里却还残留着几粒未燃尽的磁砂。他蹲下身,用铜雀碎片刮起些许砂粒,在掌心摊开。那些泛着蓝光的颗粒突然微微震颤,像被无形之力牵引般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不是寻常磁石。"王舜臣低声道,"当年在好水川,西夏人的箭镞上就淬着这种..."
话音戛然而止。院墙外突然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闷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扑通"声。赵明烛按剑跃出月洞门,只见转运司侧巷停着辆没挂牌的漕船押运车,两个穿褐色短打的力夫正往阴沟里倾倒什么。
腐臭味扑面而来。沟底的麻袋破裂处,露出半截泡胀的人手——拇指戴着陆氏茶商特有的翡翠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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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时二刻,成都府衙的殓房里,杜伯佝偻着身子辨认尸体。老人枯瘦的手指悬在陆鸿渐青紫的面容上方,终究没敢触碰:"少爷后颈的针眼...是吐蕃人的吹箭。"
赵明烛掀开白布,死者紧攥的右拳里露出半张焦黄的纸片。纸上的茶渍掩盖了大部分字迹,唯余"银鞘模"三字和一组古怪的数字:丁未、七、廿八。
"景佑三年四月二十八。"杜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日老爷从茶马司回来,说周转运使在银模里掺了..."
老仆的独臂突然痉挛着指向窗外。赵明烛顺着他视线望去,府衙照壁后闪过一角鸦青官袍——是周纶的心腹师爷郑虔,此人正捧着卷账册匆匆往库房去。
王舜臣的弩箭比赵明烛的剑更快。箭矢穿透账册的刹那,郑虔竟不逃窜,反而迎着他们展开残卷——那是本《漕运考成记录》,页面却布满针眼大小的孔洞。
"大人小心!"杜伯的拐杖突然横扫,将赵明烛推离原地。
阳光透过账册孔洞,在地面投下密密麻麻的光斑。那些光点诡异地组成幅地图:嘉陵江与涪水的交汇处标着红圈,旁边是列银鞘编号——正是庆历六年赈灾银的押运批次。
郑虔的狂笑在库房回荡:"韩公说的没错,你们果然认得这'璇玑账'!"话音未落,他咬碎了齿间蜡丸,七窍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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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涪陵码头比往常寂静。赵明烛立在漕船甲板上,指尖摩挲着从郑虔袖中搜出的铜钥匙——匙柄刻着与银鞘相同的凤凰纹。
"这就是账上写的'私码头'了。"王舜臣指着江湾处的芦苇荡。看似天然的沼泽地里,藏着条用桐油浸泡过的木桩铺成的暗道,每根木桩上都钉着铁牌:"景佑四年造,岁修。"
暗道的尽头是座半浸在水中的石砌库房。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赵明烛感到掌心传来诡异的温热——锁芯里竟填着某种遇空气即燃的磷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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