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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的秋,几场小雨后,天色渐冷,树上零星悬挂的叶子也随风摇摇欲坠,官道上,落叶成堆,枯黄的叶子蔓延至视野尽头,举目望去,尽是秋意晕染下的萧瑟。
三三两两马车交错而过,沉闷的车轱辘声打破了一路沉寂,边上枫叶林里,华丽的马车旁停着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陈旧的车身木头趋于腐蚀,破败不堪,挡风的帘子颜色深浅不一,细看,甚至能看清上边缝制的针线印子,布料也是东拼西凑得来的,马车旁边,两匹老马体型瘦弱,不时发出悲老的嘶鸣。
其中一辆马车上,传来低低的耳语,声音细碎,散于阴冷的风中。
宁樱浑身泛冷,靠在漏风的雕花车壁上,头痛欲裂,白皙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一双起了老茧的手抚摸过她额头,细细抚平她眉梢的褶皱,低叹了口气,小声和身后的人道,“秋水,樱娘的身子骨拖下去,回京再请大夫估计晚了,叫熊伯继续赶路,早日找大夫瞧瞧才是正经。”
松木矮桌前,跪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清丽脱俗,闻言,女子往挪了挪腿,面露愁容,“太太,小姐额头还烧着,车壁通风,继续赶路的话,加重病情不说,您身子骨也承受不住。”
黄氏捂着嘴,压制住喉咙咳嗽,憋着气,面红耳赤,半晌,才将喉咙的不适压下,谁知一张嘴又咳嗽出来,她忙背过身,低低咳嗽,樱娘这身病便是照顾她落下的,她不想扰了樱娘休息,掀开帘子,将头伸了出去。
宁樱以为自己身子又不好了,睁开眼,下意识的弯下腰,拿手捂着嘴咳嗽,声音大,盖住了咳嗽的黄氏,秋水瞧着两位主子都不太好,忙站起身,执起矮桌上的水壶,沿着杯沿,轻轻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黄氏,一杯递给刚苏醒过来的宁樱,“小姐赶紧喝杯茶……”
听着声音,宁樱身形顿住,脸红脖子粗的抬起头,望着记忆里温婉可亲的女子,她神色怔怔,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的红唇,这是她娘黄氏身边的陪嫁秋水,黄氏卧病在床的两年都是她在身边伺候的,可黄氏还没死,她就因为偷情被老太君处死了,她死了没多久,黄氏也去了,可以说她的死是压垮黄氏最后的稻草。
秋水见宁樱弯着腰,眉色怔忡,以为她烧糊涂了,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担忧道,“小姐莫不是不记得奴婢了?”
宁樱摇头,眼眶泛热,秋水姿色出众,跟着黄氏从未生出过不轨的心思,待她诚心实意的好,她记得,宁府里好几个管事看中了秋水,向黄氏开口要人,黄氏都没答应,秋水小时候家里订过一门娃娃亲,瘟疫横行,她被人卖了,是黄氏救了她,待她在黄氏身边立足后托人打听她的未婚夫婿,得知那家死的死病的病,秋水悲痛难忍,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人,好好侍奉黄氏。
可惜最后,死的时候,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秋水不知道,她半夜死的,隔天早上黄氏也跟着去了。
“秋姨……”宁樱拉着她的手,眼眶氤氲着浓浓水雾,衬得五官灵动,楚楚可怜,秋水一颗心都融化了,“小姐是主子,秋水是奴婢,回京后万万要记得,别被人拿捏住把柄才是。”秋风掏出怀里的绢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宁樱傻愣愣的,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儿,秋水明明死了,怎么又回来了,没来得及问,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秋水收了绢子,急忙转头替黄氏顺背,宁樱循声望过去,才看清楚了背对着她的黄氏。
一身素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点点樱花,精致的发髻上,仅有只木簪子,装扮简单朴素,从背影上看,和庄子上的管事媳妇没什么两样,宁樱有些讶然,她记得,黄氏入了京城,不管什么时候装扮皆是雍容华贵,满头珠翠,这般模样,只在庄子上的时候才有,她转了转头,四下打量,透风的车壁,陈旧的车帘,细闻,车里散着霉味。
想到什么,她微微睁大了眼,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和黄氏住在庄子上,十二岁那年,她远在京城的爹想到她们母女,派了管事妈妈接她们回去,此番情形,她们该正是在路上。
马车通风,素来健硕的黄氏不知怎么着凉了,她寸步不离的守在跟前,自己也病了,路上走走停停,到京城,已入冬了,黄氏病倒了,身子一直不见好,没三年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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