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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越点了点头,又问道:“姜氏为何没有上奏请立世君?”
魏悬面露一丝犹豫,但回答得很快,只道:“姜君有三位叔父,同堂兄弟十二人,彼此争斗不休,又因陛下不曾问起过,故而也无人上书请命。”
事实上魏悬还是说轻了,自从姜君去世之后,姜氏乱成了一锅粥,你方唱罢我登场,君位世袭,姜君一无妻妾二无子嗣,死前也不曾立嗣,下葬时就有好几个堂兄弟意欲将儿子过继到姜君名下,以子承位,姜君的几位叔父却觉得叔继侄位理所应当,还有人意图联络朝中人脉支持自己,但赶上姬越最后一波清洗,人脉也没了,到最后竟是几败俱伤,君位空悬。
姬越想起母后在时姜氏兴盛的模样,对比如今,也有些感触,对于姜氏,她倒也没多大恶感,后继无人,一个注定衰弱的家族,也许这一问过后,就再也没有被她提及的机会了。
今年的冬日比较寒冷,姬越也难得发了些善心,给官员放了近一个月的假期,年前半月,年后半月,只除了寥寥几个维持前线战事运转的官署还要留人值守,朝堂是彻底空寂下来了。
太史令张异还是每天按时来到椒室,原先在明光宫的时候,他一般是坐在屏风边上靠近画柱的一侧,这样可以确保陛下能看到他半个座位,也不影响臣子来来往往,如今换到更小的椒室,没有屏风没有画柱,其他地方会影响别人走路,张异没有办法,又不能正面对君,只能坐到椒室的西侧角,挪了桌案,让自己侧面对着君王。
太史令的事务并不是每天坐着观察君王言行,张异手底下也管着不少官员,平时负责看管国库藏书,君王一旦有需要,就要立刻召集人手编纂新书,或是整理归纳典籍,尤其这几年制定新法,张异作为太史令也忙得团团转,有时候姬越偶尔注意到张异,都只能看到他桌案上堆着的比人还高的藏书和一个官帽顶。
官员休假,姬越每日却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所以张异也没法待在家里,没了公务要忙,他却没把那一堆藏书搬开,仍旧每日低着头坐在那里,因为太史家族的传统技能,官员休假后过了好些天,姬越才注意到还有个人。
此时距离过年只有两天了,姬越便道:“近日无事,张卿也归家去吧,开春之后回太史府办公,不必再来椒室了。”
张异并没有异议,连忙起身离桌,想要行礼,却不慎把桌案上的藏书带倒,撒了一地,连原本被镇纸和砚台压着的正在书写的纸张都飞了出去,飘飘摇摇落在椒室的地毯上。
张异脸色一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姬越如今看远处有些模糊,被那雪白的纸张吸引了注意力,抬了抬手,侍立在旁的婉儿立刻上前去捡起纸张,只是看了一眼,婉儿脸色就有些古怪起来,低着头将纸张呈了上去。
原本姬越以为张异一个早上埋着头在那里,是在书写着什么,没想到却是一张画儿,从前的人作画是在特质的绢帛上,画法和技艺都比较难学,如今有了纸张,许多初学者都能用简单的技巧绘画,但张异显然是有些功底的,他的画是墨色的底稿,没有上色,但这画技艺纯熟,栩栩如生,是个颇为俊丽的年轻女郎。
比较新颖的是,和时下溜肩含胸低头的仕女图风格不同,这画中女郎身着华服,眉头上扬,微微俯身,一只手背后,展露出傲慢的姿态,一只手向下,仿佛要来挑起看画人的脸庞。
姬越一看就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异,只道:“瞧着不像是一般的士族女子,张卿爱慕这样的女郎,怕是有些难办了。”
张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意,断断续续地道:“臣、臣……不敢。”
姬越把纸张放回去,摆摆手,只道:“朕也只是说着玩罢了,只要不是心有所属,张卿堂堂九卿,难道还辱没了谁家不成,朕也不管这些,只是椒室乃内廷,这次罢了,往后不可在内廷作画。”
婉儿低着头把纸张还给了张异,见他面白如纸,不由得微微叹息,将这位年轻的史官扶了起来。
张异走后,姬越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继续处理事务,如今年关将至,前线却正好打得如火如荼,运粮较为困难,但姬越没有一次运足粮草的意思,毕竟大军在外,人心思变,朝廷把控着粮草军备,也是把控着军队的生息,这一点上不存在信任与否,没有皇帝会在这上面放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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