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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真是到了迟暮之时,这一病就是整个春天。直到将入夏,才略略好转。承泽每日公务回来就是守在老人病榻旁,侍汤侍药,寸步不离。一来自是孝心虔诚,二来,也是期盼老人早日康复,好让他在赴边疆之前能安排合家返回江南。
这日衙中空闲,下晌没什么事,承泽便早早回府。来到西跨院见老太太歇晌未起,自己不便打扰便静声坐在一旁守着,一时听着早蝉,出神想着心事。
“老太太!老太太!!” 寂静的院中突然一连串扯破了嗓子的叫嚷,入耳极乍,失魂落魄!
惊得承泽一个激灵,正要问,就见福兴儿连滚带爬来到眼前,鼻涕眼泪哭嚷,“老太太!老太太!!”
见老太太被惊得一阵心悸,承泽恨得厉声喝道,“混帐东西!大呼小叫的,你丢了魂儿了??”
此刻的福兴儿真似没了魂儿的空壳子,看清眼前,扑过来双手扯住,“二爷!二爷!!不好了!不好了!”
“混帐!!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啊!!”
“三爷,三爷下了大狱了!!”
☆、第七十九章 请君入瓮(下)
承桓入狱真如晴天霹雳,老太太闻言未及问出究竟就呕出一口黑血,蓝月儿更是哭晕了过去,易家上下顿时天昏地暗。
自那一刻起,承泽就再无安闲之时,虽则庞德佑虑及他家中变故许了假,可即将随军戍边,每日营中甚是繁忙,他总不可能完全脱去,于是这一日的茶饭便再无时候,公务之余到处奔走。相与这身子的疲累,心焦惶惑更是折磨。承泽年长承桓近十岁,小家伙从小就跟在他身后,一个桌上吃,一个床上歇,情深谊厚。承泽深知自己的小兄弟胆子小、性子柔,最是与人善,书读得尚可,功夫却不过是花架子根本伤不得人!这样的桓儿究竟是怎样会为了一个不着边的小戏儿打残了岳义勋的小公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在福兴儿失魂落魄的讲述中,说是前两日是岳夫人的寿,虽并未大张旗鼓地贺,却仍是在府中摆了两日的酒,并请了一班小戏儿。那日下了学,岳鸿飞吆喝着去他家后园子,说是戏班子第二日要走了,今儿特意为他们多演一出。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后台本是要找那《狮子楼》中的武松,谁知正碰上刚下场的一个小旦,就是如今京城里名气极盛的伶官儿采绿儿。
采绿儿虽是个男儿身,却生得明眸皓齿、玉软花柔,外头也传此人与岳家二公子不清不楚。这一回这么近地瞅着,又是着了婀婀娜娜的女儿戏装,一帮半大小子便都嘻笑开来,言语难免轻薄。岳鸿飞脸上挂不住,故意与采绿儿为难,一时劲头上来竟是拉拉扯扯起了羞辱之意。
这事从头到尾本都不与承桓沾边儿,可按福兴儿的说法是众人都起哄,三爷也是跟着,许是站得太近,正被恼羞成怒的岳公子抓住撒气。三爷自是不服,一时两人扭打起来。人们有上前拉的,有更起劲嚷的,乱乱哄哄。福兴儿说先还看得见两人,后来不知怎的就一堆人扭做一团,再后来么,一声惨叫,众人都惊得住了手,彼时岳公子已经躺倒在地疼晕了过去。
承桓当时就被岳府家人扭送顺天府,一堂过下来,百口莫辩!好一帮富贵纨绔!起哄的时候七嘴八舌、都不省事,做证的时候倒一个个谨小慎微、异口同声。被这一群人证和那阴森的官衙震得连承桓自己都开始相信他确是罪不可恕,待到承泽打听清楚原委,匆匆赶去,他早已在口供上画了押,只等判罪。一切这么突然,却又是铁案一般,承泽眼睁睁看着吓得丢了魂儿的承桓被上了枷铐,缉押入牢。
承泽转头就去了岳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非岳义勋赶回府镇住了场面,岳家几兄弟当下剁碎了承泽的心都有。待见到嗷嗷嚎叫的岳鸿飞,承泽心大惊,这一条腿是端端废了,可也顿时明白这其中定有蹊跷!岳鸿飞虽个子矮承桓半个头,却生得极壮,承桓哪来的力道与准头能使他一招致残?可面对伤者之痛,又是高高在上的岳大人,承泽只能低声下气,更是单膝跪在哭得唇色泛青的岳老夫人跟前儿,声声赔不是。
从岳府出来,承泽打听清楚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借着在岳府家学读书、想与尚书大人套近乎的各种权贵之子。咬着牙一家一家走,一家一家求,指望能有一个看清当时的状况说句公道话。有的人家是世代为官,还给他老易家个面子,应对几句;有的人家则是朝中新贵,根本就不把这几十年前的名望放在眼中,连大门都不让他进。一次不行两次,一日又一日奔走,嗓子都求哑了,承泽也不过问到寥寥几句,都是一口咬定是承桓下的狠手。其实这结果也在料想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家家都在想着如何弥补与岳府的关系,哪还会与已经认了罪的易家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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